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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散文】对门奶奶

本站发表时间:[2020-09-21] 来源:北京法院网 作者:华珍

  从记事时起,妈妈就让我叫她“对门奶奶”,也不知道她姓什么,叫什么。我六七岁的时候,她大约是七十岁了,她满头白发,都整齐地梳到耳后,用黑色的细的卡子别住,一边一个,露出额头,眉心还留着那个年代的妇女特有的纹的蓝灰色的痣。她大耳朵,大眼睛,大脸盘。嘴里边着一副整整齐齐的假牙,嘴巴外面的法令纹已经延伸到了下巴,看着总觉得是长寿相。时常是拄着拐杖,但走路一点不受影响,仍是稳稳当当,从她家到我家,从我家到邻家,串串门,说说家常。

  她大多时间都是自己过的。“对门爷爷”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,他们没有孩子,抱养了一个女儿,嫁到了市里,每周回来一次看望她。但她也并不孤单,总有忙不完的事。她通常都是六七点起床,拄着拐杖,从家里走两条街。但她不是单纯的遛弯,路上碰到乡党,总要拉几句家常。她是我们那儿的奶奶辈,我们小孩见到她,都要招呼声奶奶,她总是关心地问几句话,爸爸妈妈们见到她,她便问问“去哪儿啊,早上吃的什么呀”。遇到年纪相仿的,可能就结伴去集市买菜,总之,她见到每个人都要聊上几句,总有说不完的话。这一路走下来,到家也就八点多了,她就准备做早饭。说起来,她虽是一个人独住,但三顿饭一样不落,也没有做一个人的饭麻烦,便随便对付一下的想法。小时候,最喜欢吃她蒸的小土豆,她专门买的跟枣差不多大小的土豆,每次蒸一锅,我总能吃好几个。我妈就开玩笑说,这么爱吃土豆,以后就嫁到山里去吧。

  她家前门跟我家相对。前门是黑色的木门头,木头们向东西延伸,盖了两间屋,东边那间就是她的卧室和客厅,卧室里面有早年间盖的炕,面积很大,可以睡五六个成年人,但后面的几十年都是她自己睡了,炕边的墙上还贴着那个年代的港星挂历。桌子上放着电视机,收音机,都是摆得整整齐齐的。那时候我爸妈回来晚,我就留在她家看电视,她也喜欢我能陪着她。等我妈回来接我了,她就说,跟我一起看电视,很乖,电视上的广告词都背下来了。因为我总是那个时间段去她家,因此那个时段的广告我基本都记住了。旁边的屋子基本都放得杂物,堆得满满的,后来,那个屋子里又放进去了对门爷爷的黑白照片。

  跟前院不同,后院就是空旷的地。挨着前院最近的地儿种着葡萄树,枣树还有一些绿叶菜,再往后面,就有两棵半米粗的核桃树,两颗柿子树,这些树应该是她年轻时候种的,后来也都长成参天大树了。一到夏天,她就招呼我去她家吃葡萄,还有落满地的绿核桃,剥完核桃,两只手就脏的没法看,但也是快乐的。院子里还种得花,夜来香,一种到晚上才会开的花,红艳艳的,它的种子就在花骨朵里,花败了,落在地上,明年就会长出更多的小苗。那会跟邻居家的小姑娘,摘了花,把花尾巴绿色的把抽出来,但不折断,花茎里面会有一条细丝连着花把,这样花就变成了耳坠,我们就别在耳朵里,充当耳坠玩。院里还有一种花,可以用来染指甲,有粉色的,大红色的,对门奶奶把它们都摘下来,放点明矾,一起捣碎,然后放到我们几个小孩手指甲盖跟脚指甲盖上,再用袋子跟绳子固定,睡一晚上,指甲盖就变红了,跟染了指甲一样。不过,它是不会掉色的,只有等着指甲一节一节长长,新的白色的指甲盖就会长出来。

  她一个人生活了快20年,但在重复的生活里,她总能找到乐趣,后来我离家上学,很少回去了。再后来,听说她身体不好,她女儿接去照顾了,再后来,她也去世了……她充实地、得体地,不紧不慢地过完了这一生,希望她在那边一切安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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