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服刑12年 她在大年初二“回娘家”的日子被释放回家

本站发表时间:[2023-02-01] 来源:北京政法网 作者:董振杰 通讯员 秦晶晶 王大千
  北京市女子监狱五监区教导员高蕊大年初三值班,清早她走进办公室,和前一个班的姐妹们互相拜年,忽然发现桌上有一个写着“高警官收”的信封。拆封一看,原来是罪犯丁某写给她的感谢信。
  丁某在大年初二,也就是前一天,已经刑满释放回归社会。她说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,在这一天能够释放回家特别有意义。出监之前她留下了这封感谢信,对于她来说,在女子监狱服刑是惩罚也是修行,监狱民警对她的帮助她一件件都记在心里,如数家珍。这其中被丁某称作有“不解之缘”的便是民警高蕊。
  “出去以后,我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”
  丁某之前在七监区服刑,高蕊也在七监区工作。后来高蕊调往负责出监工作的五监区,丁某也在释放前三个月调往五监区接受出监教育。丁某说这就是缘分。在七监区时,高蕊警官就多次关心她、鼓励她。“可能是她对我的关心胜似家人,我竟然忘记身份,也像对家人一样‘肆无忌惮’了起来。”
  有一次,丁某因为不满意内务卫生被扣分,当面顶撞高蕊。事后她很后悔,也害怕警官会给她“小鞋”穿。但高蕊没有记恨她,认真调查了解了事情的原委,做出了公正的处理。后来丁某生病打算硬扛时还及时带她去就医,确实查出了一些问题。“如果不是高警官,我肯定会生大病。”丁某说,“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。”
  这封感谢信丁某写了很久,写了又改、改了又写,就连最后的誊抄也用了一天多的时间。“出去以后,我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,也消失在您的职业生涯之中,但我会永远记得您,记得您的关心和教导。”丁某说她特别想给高蕊一个拥抱,但又觉得不合适,也许这一封饱含深情的告别信是她能想到的最“合适”的留念了。
  “你们都把头抬起来”
  丁某来到女子监狱服刑的时候已经55岁了,在案件调查和审判的两年时间里,她的体重从原来的100多斤下降到了80斤,精神也饱受煎熬。“那时(刚来到女监)我脑子里经常回响起儿子在法庭上喊的那一声‘妈妈’,夜不能寐。”丁某说。
  事情到了女子监狱似乎有了不同。刚抵达女子监狱列队的时候,丁某听见民警大声对她们说:“你们都把头抬起来,别总低着头,案子的事都过去了,现在要开始走向新生。”丁某说,即便是“工作用语”,她依旧觉得感动。相比于之前的“低头”,现在的“抬头”确实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,她也开始相信,监狱是改造人的地方,而不仅仅是惩罚人。
  之后的一段经历验证了她的猜测,一次丁某大病初愈,遇见一名临时调来她们监区的警官,警官主动问她:“××,你好点了吗?”那一刻丁某感到错愕。“我甚至不清楚那名警官姓什么,她却记得我的名字,还知道我生病了,还主动关心我,那一刻就那么一句话,就足够让我感动。”在丁某的眼中,服刑之路就是由一个个感动串联起来的,虽然都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,但却温暖了她的心。
  “在夜里,我的灵魂是自由的”
  在七监区时,丁某承担班里夜班值班工作。对于这个任务,丁某觉得挺好。“在夜里,我的灵魂是自由的。”丁某说。她可以回忆过往,反思过去犯下的错误,涤荡灵魂;可以复习白天学习的内容,巩固知识;可以任凭思绪在黑夜间驰骋,在思想上放飞自我。她以为能够担任这么适合自己的岗位是上天对她的眷顾,却不知道这是监区集体研究的结果。
  高蕊说,丁某其实是有些“不合群”的,可能是性格使然,也可能是学习、工作和生活的经历,让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,又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。因此经过七监区集体研究,决定让她承担班里的夜班值班工作。七监区老年罪犯多,夜班任务并不轻松,需要随时关注班内罪犯夜间情况,防止突发疾病等。但恰恰是值夜班工作,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:岗位责任重,能够帮她实现自身价值;夜班少有人交流,也就没有了“不合群”的尴尬。
  事实证明,这种岗位安排是成功的。丁某从一开始的经常“怼”人,不太服从管理,渐渐变为可以容忍谦让,抢着在班里做劳动,参加监区组织的各类改造活动也十分积极。“我想要告诉高警官,在后面的日子里,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,没有辜负警官的期望。”丁某说,“七监区一直教育我们,要‘心有所畏,言有所戒,行有所止’,要学会换位思考,我当初如果能做到这一点,为受害者想一想,也不会犯下如此大错,走到这步田地。”
  “开除党籍,比坐牢更令我羞愧”
  丁某早年在国企工作,20岁出头就入党,是单位最年轻的党员,那时的她用自己的话说算得上是“非常出色”。后来她抛弃“铁饭碗”下海经商,2000年前后年收入就超过200万元,可她也在商海大潮中渐渐迷失自我。“那时忙,觉得连党小组学习都是浪费时间。”但是在2021年开展的学党史活动中,丁某觉得终于“学进去”了,读了许多书,平时在班内传达学习内容,还参加了监狱组织的背诵诗词比赛。“如果不是到了这里,我不会踏踏实实学到这么多东西。这是在救赎灵魂。”
  然而逝去的东西毕竟无法挽回。“开除党籍,比坐牢更令我羞愧。”丁某说。不仅在学党史活动中认真学习,她还坚持背诵诗词、背诵古诗词以及学习英语。“只有把刑期当学期才能‘活着’出去。”丁某说,“这个‘活着’是内心的‘活’,是一种心底的理想。”
  只有用行动证明自己
  丁某说,自己将带着对民警的感恩离开女子监狱,而高蕊却觉得,丁某所说的“感恩”,都是民警的日常工作而已,甚至信中写的事情有些自己已经不记得了,毕竟经年久远,接触的罪犯太多,而改造工作一如既往。
  服刑13年,丁某坦言社会变化很大,如今自己的亲人只有两位姐姐以及自己的儿子和孙辈。“家里人已经安排好了要来接我,我的姐姐给我买了新衣服,我说随便买个便宜的就行,她们说就要漂漂亮亮的。”对于回归社会,丁某还是有一些激动,但对于未来,她也没有太多的规划,毕竟现在的她已经67岁了。“只能先住我儿子家,再想办法租个房子,但我就算捡菜帮子,也不会白吃儿子的。”
  丁某说,在《新生报》上曾看过一篇文章,讲了一个道理:转变他人的看法要靠自己的行动。也许这个社会还会有一些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刑释人员,自己则要用行动证明一切。而当下,相比于畅想未来,更多的是回忆过去。“现在满脑子里回忆的都是我这十几年的服刑生活;就好像刚到监狱时,满脑子回忆的都是在看守所等待判决的日子。”
  释放当天清晨,下了一场雪,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。丁某换上了一身新衣服,穿上新鞋子,在民警的注视下走出监区大门。按照“约定俗成”的规矩,她没有回头,大门缓缓关上,她消失在民警的视线中,也消失在茫茫人海。雪停了,她来时的印记被雪遮盖住,而她眼前的路则是雪白而无瑕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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