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 > 文化 > 文苑

【散文】故乡是血地

本站发表时间:[2019-01-25] 来源:北京政法网 作者:李秋红

  在密云的版图上,故乡犹如一枚小小的邮票安静的悬挂在那儿,在中国的版图上,故乡微乎得如一颗尘埃。我是呼吸着故乡繁花佳木排放出新鲜氧气长大的孩子。

  说故乡是血地,不是战场嘶杀的地方,也不是父母之邦,而是世人在那里渡过了童年和青年的地方,那里埋葬着祖先的灵骨,那里有母亲生你时留下的血。一个人无论他在外面多么富有,多么风光,回到故乡都要夹起尾巴做人,因为人人都了解你的过去,你的经历。功成名就要还乡,穷愁潦倒要还乡,垂垂将老了更要还乡。富贵不还乡,犹如衣锦夜行。当官不还乡,犹如无根浮萍。

  无论你如何逃离,故乡对一个人的制约是终生的是挥之不去的。当我在10亩地的山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,我恨透了那个小地方,它耗干了祖先们的血汗,也正在消耗着我年轻的生命,我和家人脸朝黄土背朝天,付出的比骡马还要多,得到的却仍旧是一眼望不头的贫穷生活。夏天我们在酷热中煎熬,冬天我们在寒风中战栗,那些土木偶像般的乡亲,那些凶狠奸诈的村干部。我漫不经心的读书,麻木地干着农活,无意中我考上河南科大,逃离了那个弹丸小地,发誓以后再也不回来。一年后,当我回到故乡,看到满脸皱纹,双眼红肿,小个子蹲在灶台前烧火做饭的母亲时,一股滚热的液体哽住了我的喉咙,我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,我叫了一声妈。当我看见门前熟悉的大山,胡同口那条永远流不尽的小河,母亲喂养的那头供我上大学的老母猪时,我的心里热血沸腾,我记忆的磁场像岩浆般不断翻卷开来,故乡是一首忧郁的埋葬了童年的挽歌,我用我的作品为我的童年修建了一座灰色的坟墓。我才懂得故乡对一个人制约是终生的,是带着血的,是挥之不去的。这就是为什么我的作品始终围绕着故乡展开。故乡对我来讲也是一种局限,我也写不出太高雅的东西,乌鸦怎能叫出凤凰的声音,秃鹰怎能走出仙鹤的脚步。我写不了法国乡村的浪漫,也写不了欧洲小镇的风情,更写不了大西洋中的品种繁多的鱼类,因为那不是我的血地,我对它没有感情,我只能写故乡中鸡零狗碎的东西。

  我的童年在故乡渡过,父母忙着农活,没有人管我,我像一只羊,一头猪,一匹小马悄悄地长大了。相比城里的孩子我少了太多的骄气,体质还可以,这得益于小时候干农活经常吃红薯,棒子面,那时候没有细粮,小米就是好东西,上了初中分田到户后,我才开始吃上细粮,但已错过了长身体的最佳时机。这能怪谁呢,家家户户如此,更多的时候,人听能听从命运的安排。在城市生活多年,才懂得小时候吃的粗粮是多么健康和绿色的食品,长大后再也吃不到了,虽然那时的我不觉得。

  童年的经历大多和馋有关。我的馋是出了名的,无论母亲把好吃的放到什么地方,我总能找到,似乎永远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。过后发现东西少了,总会挨母亲的骂。那时候二姑父在供销社,在农村算是条件好点的,隔段时间二姑总会给奶奶买好吃的拿回来,奶奶就放在板柜里,我经常趁奶奶睡觉的时候去偷吃,譬如说沙果梨,青的时候放进去,等熟的时候已经被我吃得剩几个了,还有点心越放越少,过后被奶奶发现:奶奶骂一声猴丫头之后是一声叹息。有关馋的经历印象最深的一件事:父亲是生产队的会计,有一次拿钱回来放在板柜上,我趁他和别人说话的空儿,拿了2元钱去大街上的商店买了一大堆芝麻糖回来的路上被母亲截住,糖没吃到,挨了一顿打,唉!都是嘴馋惹得祸,馋很可能跟品质有关,一个馋嘴的人往往意志薄弱,自制力很差,我就属于这种人。花生在童年也是好吃的零食,上学前我经常偷着带一兜子花生路上吃,渴了喝凉水,搞得我那段时间经常拉肚子可难受了,谁让我嘴馋呢,但和吃的快乐比起来也不算什么。在似水流年中我写过:上初中的女孩子还没有一件像样的裙子,当我背着母亲买下了一条红裙子臭美时,等待我的是一顿暴打,奶奶在边上拉架。写着写着,回忆起当时挨打的画面心里一阵阵不舒服,我不怪我的母亲,谁让我家穷呢!贫穷不是罪过,贫穷让我们三个孩子从小懂事,心怀善良。我们兄妹三个都顺利考出去了,大哥在公安局,二哥在税务局,用金庸的话说他们都是豪侠业务精湛,为人豪爽,在城市混得都不错。侄子今年高考一类本医科大学,侄女中考二中实验班,其实生活中有多少快乐是金钱买不到的,可现实中多少人为了钱,为了利,透支了健康,失去了人形,生命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。

  故乡是血地。在城市生活多年,偶尔回故乡一次,也是来去匆匆。相比过去,故乡愈发浸透着浮华的气息,一排排宽敞明亮的新房取代了旧房。平整的水泥路取代了泥泞的土路。乡村成立了文化活动中心,有图书室,棋牌室,放映厅,晚饭过后,农村的夜晚越发热闹起来。站在故乡的土地上,故乡变得愈发鲜亮让我觉得陌生,我是一个怀旧的人吗,看到现在的好日子,这不是人人心中向往的吗?

  故乡是血地,故乡的每一件事都牵动着我的心。十一放假回乡,听父亲说邻居铁匠家的女儿死了,她才四十岁,嫁到外村,孩子已大,家境贫寒,不得已到城里谋得一份擦玻璃的工作,主人家的防盗窗年久失修,铁匠女儿一百六七十斤,从五层摔下来死了。听到这个消息,我的内心不好受,仿佛她的死是我的错,她为什么没来找我,我虽平凡,但还认识些人,我可以给她找一个比擦玻璃安全的工作。也怪我常年在外养尊处优,没有及时了解乡邻的信息,我在文章这注定是一个美丽的仲夏夜里曾说过:村里人无论谁家,只要有困难,父亲和我们弟兄三个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帮忙,怎么就差铁匠女儿这一个。就写到这里吧,心情不太好。

  故乡是血地,我们胡同的峰子哥,如今孩子都长大参加工作了,几经周折带病回乡军人的优抚待遇也跑下来了,经济状况明显好转,身体却日渐衰弱。听人说是肝癌,已经动了两次手术了,我已经为他们筹了两次善款了。唉,我的乡邻,我的乡亲,我拿什么拯救你们。乡亲的每一件事都牵动着我的心。

  故乡是个弹丸小地,因一盆水库而显得魅力四射,北京人都来这里休闲垂调。一年四季,故乡都是美的,到处都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,它像恋爱中的少女美的无声无息。只要你静下心来,就能听到它的心跳和喘息。故乡是血地,是灵魂的巢,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是我生命的影子。


[供稿单位:密云区委政法委]   [责任编辑:范静]